姬朝安离京时二人一兔,回京时却浩浩荡荡,足足九人之众。

    萧小北萧小南师兄弟随行,玉镜府则包揽了众人乘鲸船的船票。

    九人一兔在城外包了一个小院歇脚,崔复得了信前来迎接,见着满院子撒欢奔跑打闹的小孩,惊得叼在嘴里的脆柿子都掉了,喃喃道:“你就给我送这样一份大礼。”

    原七去请崔复的路上,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说过,是以他极快回过神,仔细端详几个随行的雏子。

    姬朝安陪同崔复站在廊下,一一指给他认识。

    “穿红衣、高个的小丫头自记事就在仙宫中了,什么也不记得,无人赐名,平常大家都唤她叫阿宝,今年八岁。”

    “那个圆脸姜黄衫子的娃娃名叫丛虎,七岁了,父母都在湛霞湖打渔,他是家中第四子,上头有三个哥哥,家中贫困,将他卖到了仙宫。若是送回家中,还是养不起要卖出去,他自己也不肯回。”

    “粉红裙子的小丫头,小名叫苗苗,大名霜红苗,六岁,家就住在白芦岛,家境普通,只是……”姬朝安顿了顿,皱眉道,“我原本将她送回家了,一家人团聚,本该皆大欢喜。还是萧小南不放心,迟点又折回霜家去听壁脚,就听见苗苗父母商议,怕仙宫找麻烦、退钱,要将苗苗送回飞霞岛。便带着苗苗逃走了。”

    崔复喀嚓喀嚓啃着清甜爽口的脆柿子,却露出酸倒牙的表情,“我猜她家里新添了个弟弟,她上头还有姐姐……恐怕还不止一个。”

    姬朝安叹道:“先生英明,当真如此。她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弟弟。”

    崔复叹息一声,只道“果然如此”,旁的却一句不多说。

    姬朝安又指向余下的青衣童子,续道:“这就是萧小南,玉镜府年纪最小的弟子。”

    崔复抚着下颌,奇道:“既然是师徒传承,为何不称玉镜门,而只以府相称?”

    姬朝安道:“此事说来可叹,湛霞湖及周边数个县中有规定,凡立门派,需向官府备案。备案之后,一来要每年上供,美其名曰管理费;二来门中传承、门徒名单俱要上报,若有不合规者,弟子不能入门,传承不能教授;三来还要时常接待县令派去的专员,美其名曰监管。说得好听,实则于门派运营、心法修炼一窍不通,唯独吃拿卡要无一不精。不立门派反倒逍遥,若立门派,反倒如同身投吸血虫群之中,不被吸干膏血不能脱身。”

    崔复咋舌道:“竟有这等事。”

    姬朝安略略点头,看向院中时,眼神微暗,“是以玉镜真人不愿立门派,弟子对外也都以养子养女示人。”

    简陋院中,丛虎、苗苗都跟着阿宝在玩抓石子,另一边井口旁,萧小南正托着小槐树腋下,吃力地将他抱上了还挂着灯笼样桔红果实的柿子树上。

    萧小南同丛虎,姬朝安前世并不知晓他二人是何时投入高槐麾下的。丛虎人如其名,勇猛善战,羽身是极为罕见的银羽枭。他对高槐忠心耿耿,最终亦战死沙场。

    萧小南文雅俊秀,是一员儒将、智将。

    当初高槐要立姬朝安为后,满朝文武振动,言官更是以死劝诫。

    约莫是为了分散火力,最终高槐顶着如潮骂声立他为后时,又纳了七八个男妃入宫,萧小南、马烁,皆在其中。

    也因此事,高槐昏庸暴君、好色无道之名,在民间愈发传得不堪入目。

    姬朝安自己入宫也是身不由己,亦体会不到高槐苦心,只觉他幼稚贪婪,广纳美色,是尽在给自己添乱。

    然而之后几十年中,除了马烁时常给他添堵生事外,萧小南却分外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