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鹰文学>奇幻玄幻>画中机 > 第三章 事后诸葛
    闲聊完别人家的事情,姜寂初想起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得到北境的消息了,这几日姜卿言日日往兵部跑,回到府上不是议事就是一头扎进书房,凌雪娴也同她抱怨过几句,说书房夜里凉,他这几日经常在书房和衣而眠,虽十分担心却因为知晓是军机大事,所以更不能相劝什么了。

    姜寂初用过晚膳后再也坐不住了,便起身开始在院子里踱步,问道:“哥哥回来了吗?”

    “还没,快到晚膳的时候,跟着将军的人回府上来传过话,说是今晚来不及回府用晚膳,让少夫人自己先吃不必等他。”步千语也会重点留意那边的消息,自然知道她家小姐是因为在山庄打探不着北境的军情,才会主动回来府上等的,将军收到的消息更快不说,也是这天底下最真的。

    姜寂初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觉得这秋风残叶之景太过伤悲,不想让周围死寂一般的幽静,于是回忆着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从前在竹苏,他每次去边境打仗或者换防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在紫林峰上等着他,等得久了就下山去游历,看看他努力守护的大熙河山,听听百姓闲聊时对于朝廷与边关的言语,最长的一次他走了五个月,我把新剑法练熟了,棋谱看完了,下山来回二十多趟,他都没有回来。”

    步千语添上热茶,问道:“许是边境军务耽搁了?”

    姜寂初看着茶水腾起的热气,摇了摇头,“那次是北漠惠瑟部进犯西北边境,虽然是一场硬仗,好在惠瑟部势单力薄,交战不到四个月就被击退了,我后来才知道,是他受了伤不想直接回竹苏被我看见,于是独自疗养好了才肯回来。”

    步千语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家小姐,便把烹茶的器物都搬到石桌上,随后坐下来也不准备说话只耐心的等着听,她知道她家小姐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人陪在身边就好。

    翌日一早下朝之后,陛下凌致轩终于决定单独召见凌靖安,听听这个他如何应对与大辰赫连氏暗自通信之事。

    屏退勤政殿中所有侍从,此间大殿就只留了总管太监崔恕一人在旁伺候笔墨,秋日时疫这几日一直侵扰着凌致轩,安抚百姓与筹划战役,桩桩件件就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眼下撑着咳嗽了几声,颤抖着将凌靖渊前不久递上的折子直接扔到凌靖安面前。

    “北境之事繁杂,三省六部的官员几乎无一日安歇,可你身为嫡子,就是这么替朕分忧的!”

    凌靖安自信件被姜卿言劫走之后,便准备了近乎天衣无缝的说辞,谁知道姜卿言与凌靖渊竟然按捺了这么久,现在龙颜大怒,他见状立刻跪下来捡起折子,似模似样的加紧阅看后,跪伏在阶下复而抬起头恭敬地先行请罪道:“父皇恕罪,儿臣实在冤枉,儿臣近期一直忙于兵部调粮之事,以致于不知手下人与九弟竟生出了如此误会,还请父皇听儿臣解释。”

    凌致轩自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能言善辩的本事,眼下并未完全发怒,而是一言不发等着听。

    凌靖安见过他父皇曾经平静之下酝酿的波涛,知道自己这是拿半生宠信做赌,却还是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姿态辩驳道:“儿臣的亲信虽是赫连氏,但他早已是儿臣心腹并无二心,眼下也只是配合大辰内部之人探查五皇妹的安危罢了,大辰皇宫密不透风,若不是赫连氏族人能够从中探听消息,儿臣如何得知妹妹近况。虽行事鲁莽但事出有因,儿臣护妹之心不应被有心之人任意诬告抹黑,还请父皇明察!”

    凌致轩倒是未想过凌靖安会是因为凌雪晗才在大辰安插亲信,无论他今日所言是否为真,关心皇妹之举便不应当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受到猜疑,谁知道接下来竟听到凌靖安说道:“儿臣不知道九弟从何处探听我与大辰之人私相授受,但眼下仅凭几封书信便想要坐实儿臣私通大辰的罪名,未免也太不把刑部与庭鉴司放在眼里,但儿臣觉得,九弟贤良断不会如此行事,只怕这朔安另有指教之人,在背后教唆他诬告儿臣,还请父皇为儿臣讨一个公道!”

    凌靖安这几句胜似刀锋的话直指身在朔安城中的睿王凌靖毅,陛下凌致轩又怎么会听不出,既然他一口咬定自己被人诬告又理直气壮地加以辩驳,若进一步得不到确切的证据倒确实会使得父子离心。凌致轩知道,凌靖渊既没心思也无任何渠道来主动调查这种事情,所以定是凌靖毅与凌靖尘兄弟两个在暗自拉拢晋王府与姜家罢了。

    不,如此明显已经不能称之为暗中拉拢了,他们知道,一旦凌靖渊的折子被递上龙案,一切格局便已经清晰明朗,而凌靖毅尚在朔安反而不可能做这件事,如此一来,那便是凌靖尘无疑了。

    凌致轩的思绪思考着:凌靖尘所为桩桩件件明里暗里都在争取姜家,求娶姜家女,拉拢晋王府,却又为他分忧走上谁都不敢前往的战场,他想要做什么?凌靖安虽在辩解,可他联络大辰之事板上钉钉,朔安内外的梁家势力仍在扩张,凌靖尘这是想要告诉他,只有宣王府与姜家联手,才能破解如今瑢王府与梁家如日中天的局面。

    居然用一招最险的棋逼着天子,却只为了娶姜寂初这个女子,呵,他凌致轩的好儿子!

    “你起来吧。”凌致轩思绪至此,便挥了挥衣袖示意跪着的凌靖安起身,“连日在兵部办差,你也辛苦了,去内宫给你母后请过安后,便回去歇着吧,这件事朕就当不知道。”

    凌靖安虽然谢恩起身,可心中惶恐却远胜方才十倍,才反应过来自己天衣无缝的辩驳才是为他招惹父皇猜疑的罪魁祸首,回答越是据理力争,就越像精心准备一样,他父皇今日平淡冷静的处置显示着心中已然生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咬的痕迹太过明显了,可事后诸葛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