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默默回了远清居,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侍画方才守在外头没有跟进去,这会儿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出来自家少夫人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跟在后头,同样一路沉默地回了远清居。

    回了远清居,进了屋子,姜沅便自顾上了炕,抬一抬手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太平猴魁一如既往的鲜爽醇厚,可大约是错觉吧,今日她竟然没品出往常都会有的回甘。

    喝不出滋味来,姜沅索性只抿了两口就放下了杯盏。她半倚靠在窗边,思索了许久,方才转向侍画:“我如今有了身孕,不好服侍夫君。今儿娘叫我过去,便同我说了此事。我和娘的意思,是从你们四个里选一个出来,抬了做姨娘。”经过这么久,她的情绪也平复了些许,声音听着淡淡的,好像平平静静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但是即便她听上去这般平静,侍画却是听得心里忽然一酸。

    侍画自幼和姜沅一道长大,不仅是情分非比寻常,对姜沅的性子也摸得比旁人透彻许多。这么些日子下来,她便是看不出自家姑娘对公子有多喜欢,也能知道自家姑娘对公子的感情肯定不比刚开始那样淡淡的了。她能接受白楚思的存在,能接受白楚思因为流产伤身被抬了姨娘,却并不意味着她也同样能接受在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在自己和夫君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时候,突然要亲手抬一个姨娘上来,把别的女人送上自己夫君的床。

    侍画心里难过,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姜沅又喝了口茶,发现侍画没了声儿,一回头看她这副模样,不禁就笑了起来,还反过来宽慰她:“好了,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做什么?出去看看,谁家夫婿房里不是四五个人还少的?我替夫君再纳一个倒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如今怀着身孕,夫君身边又只剩下一个白楚思,她身子也还没完全恢复好。咱们又不是那清贫苦寒的人家,总不好短了夫君的,让他身边没个人照顾。”

    姜沅拉拉杂杂地把她刚刚想到的东西说了一堆,也不知道是在说服侍画还是在说服自己,抑或是两者兼有。总之,说到最后,她自己也释然了几分——何况原本随着最初刚刚接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不愿一点点散去,她的心态就已经平和了许多——还笑着打趣:“好了好了,快别做出这么一脸苦相了。到时候让那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只怕还要以为我是要送你们去给那肥头大耳的员外郎做小呢。”

    侍画回过神来,有些担忧地看了姜沅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人也没有方才刚回来时那般消沉了,甚至还能开起玩笑了,这才放下了一点心,勉强笑了笑:“正是呢。是奴婢多想了。”

    姜沅也有几分动容,轻叹一声:“好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是这事儿本就是再寻常普通不过的。”

    侍画低眼不语。

    姜沅便接着道:“你向来是你们四个当中领头的。回去的时候把我的意思透露给她们,我也不想做那强指的活计,若是有自个儿想要搭上这一条的,那就直接指了便是。”

    哪怕是姜沅也不得不承认,顾辞舟年纪轻模样好,家世优越能力强,最最要紧的一点是后院还干净,自夸些说,她这个当家主母也是尽可能地不偏不倚公私分明的。若她如今只是个顾府的寻常丫鬟,只怕也会想爬上顾辞舟的床呢。

    虽然相信身边这四个丫鬟对她的忠诚,但姜沅也不确定她们四人当中会没有一个人对这么一条通天大道动心。

    侍画低低应了声是。

    带着几分恍惚地在少夫人身边服侍了一天——幸亏许多事情早就习惯成自然了,倒也没出什么岔子——侍画在傍晚的时候与侍棋侍书交了班回了下人房。

    回去的时候侍琴已经在屋子里了。侍画路过她的屋子,不由自主地就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回想起侍书当初和

    自己说的她和侍棋吵的那一架,还有侍琴在姑娘出嫁后的种种表现,侍画不禁暗叹一声。

    想来她们三个当中,最后当上姨娘的就会是侍琴了吧。

    她和侍书都是跟着姑娘一道长大的,虽然这么说好像有抬高自己身份的嫌疑,但他们二人的确都心知肚明,自己是不会效仿娥皇女英,与姑娘共事一夫的。那委实太别扭了些。

    而至于侍棋侍琴两个,原本就是姜二夫人送来为了日后的姑爷准备的。如今既然侍棋不愿意,而侍琴的种种表现又在表明她其实是巴不得得很的,那这一切也都顺理成章了。

    侍画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叩响了侍琴的房门。

    房门其实没关,否则侍画也不会知道侍琴已经回来了。不过为了避免吓到她,侍画还是敲了两下门。

    侍琴正坐在妆台前不知道在摆弄什么,闻声立刻回过头,一件是侍画就笑了,赶忙站起来:“侍画姐姐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