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寒凝,殿内寂谧一片,月兮一人立在空旷寒冷的大殿之中,灯台上的烛光尽灭,窗外雪色生出少许莹光,浃入窗纱,映得她轻曼的身子越发纤薄。

    她已在这里等候了近三个时辰,从日暮到夜半,他应是成心晾着她的,所以才迟迟不来见她。

    冰凉渗入肺腑,呼出来的气息渐渐发烫,月兮紧了紧衣领,微咳了几声,她闭眼醒了醒神,继续等着。

    常幸站在门外,透过镂花的窗子往里瞧了几眼,暗暗放下帷帐,回到后殿。

    李浥尘正坐于案前,翻看着玉案上的卷宗,他剑眉绞着,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下颌崩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常幸弓着腰小步走进殿来,暗暗瞧着李浥尘的神情,他低下了头,不由地打了几个冷颤。

    这后殿与前殿完全不同,后殿烧了地龙,焚着香炉,而他一进来,却被这殿内的“寒气”冻得寸步难行。

    “陛下,姜姑娘还候着。”常幸开口道。

    书房中只闻一片笔触纸张发出了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声烛芯爆和翻页声,坐上的男人却恍若未闻,一字未言。

    空气在此时都化为了压力,常幸的额间冒出汗珠,虽跟了陛下数年,却仍然无法捉摸透他的性子,陛下命他把袁后被废的消息传出去,不就是为了引姜肹姑娘前来求饶吗?

    可现在人来了,陛下又把人晾着,晾着也就罢了,还扔在那样一个冰冷黑暗的地方近三个时辰,这位主子,心思多变,实在难以揣测。

    再耗下去,可得把人冻坏了,常幸硬着头皮道:“陛下,前殿严寒,姜姑娘怕是要受不住了。”

    “啪嚓”一声,章程砸落在玉案之上,常幸闻之立马跪了下去,五肢贴地,莫敢抬头,地面被汗水浸湿。

    檀椅后移,李浥尘站起身来,面色犹如沉沉天色,迈开腿大步流星往前殿走去。

    前殿中,月兮还立在原处,寒冷和困顿袭卷了她的身子,脑中像塞满了滚烫的棉絮,晕晕胀胀,她尝试挪动着双脚,竟恍然发现双腿有些失了知觉。

    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缓缓呼吸,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

    这时厅后响起了脚步声,殿内的宫灯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一人破门而入。

    是李浥尘。

    月兮眨了眨被灯光刺晕的眼,她缓缓跪了下来,石砖上的冰寒渗入她的双腿,酸麻交织如刺,一针一针扎入骨子里。

    “奴婢参见陛下。”她极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可说出来的话还带着颤儿。

    那一夜他面颊染血,眼中满是狠意,扼着她的下巴,似要将她挫骨扬灰,此刻她想起,依然心有余悸。

    “陛下,此女如何处置?”常幸赶到李浥尘身后,询问道。

    李浥尘觑着脚下的人儿,幽深的眼中波云诡谲,就是这个女人,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若今后她落在他手上,他定要让她尝尝万劫不复,生不如死的滋味,然再见她,心腹却告诉他,她忘了他,她忘了与他相关的所有事。

    她的眼如三年前那般纯净,没有一丝瑕质,她满脸无辜,看他的眼神犹如看到了一只野兽,一个彻彻底底的加害者。这三年他历尽千辛,血海谋生,而她却忘掉了一切,依然做她的无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