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鹰文学>灵异科幻>生人回避 > 平阳一(6)
    香谱有载,大食国临近南海,潜着数龙。它们经常在石头上望着日月吐纳养息,从龙嘴里吐出的东西,会漂浮在海面上。大食国的人划着小船,将那块神奇的东西打捞起来,纯净剔透,质如凝脂,焚之,具有奇香,一钱万两,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取名龙涎香。

    黑色仙鹤铜炉内燃着火星,袅袅的白烟幽幽飘散,满室盈香。木桶内的花药在热水汤里升温,清苦的药材与浓郁的花香氤氲在蒙蒙的水汽里,仿佛来到了天境。

    谢必安有每日迟暮沐浴的习惯。上次柴姬一事,他不惜让手下打伤自己,用淤青换来一殿的信任。此刻泡在水里,触目惊心的乌青成了白皙肌肤上的败笔,他拿手指撩起水花,浇在胸口上。

    下人们在身后忙着烧火和添水,无一例外,全是男侍从。说起来,这还是拜姬非所赐。

    姬非是范无赦的女婢,那日,也是一个日暮,他浸在水里养神,不知不觉窗外已是傍晚。地府的白天与黑夜并不是很分明,白昼昏沉,夜晚更加昏暗。那时候,谢必安刚崭露头角,还不懂得收敛与低调,身为一殿正当红的冥帅,一时风光无限,连沐浴用的水池也极其奢靡。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藏在水里,等他回过神时,房门已被推开。

    “白大人还真是好雅兴,花好月圆,鸳鸯戏水?”

    他看了眼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婢,只觉得几分眼熟。“夜里私自擅闯我无常阁,你把我放在哪里?”说话间,他已离开水汤,接过下人递来的白色衣裳,披在肩膀上。乌黑色的长发缀着水珠,胸膛在若隐若现间,刚出浴的他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

    话音刚落地,只见门口立着一道黑色身影,谢必安余光扫过,有意不见。

    “姬非,你在这里作何?”声音里透着薄怒。

    “黑大人,您的婢女与白大人有私情,您可不能徇私舞弊,秉公不严呐。”尔灼身为一殿的近身侍从,与谢必安一向不对付,这次也没打算草草了事,其心之明显,路人皆知。

    “干我何事。”他矢口否认。

    婢女衣衫尽湿,风吹过来冷得直发抖。谢必安铁定了心没动,只见范明落脱下外罩,将女婢从水池里捞上来,一把将外衫套上。此番怜香惜玉,倒显得他冷血无情。

    女婢脸上一闪而过的羞红,他全看在眼里,在心里免不得猜测,这主仆二人是否有意捉弄他。

    彼时的无常阁就是冥王殿的新宝,无数目光都盯在这里,下一秒,冥王已收到口信出现在了这里。对冥王来说,一个是新晋的得力助手,一个是微不足道的奴隶,他根本不屑知道真相是什么,直截了当地,一手掐死女婢,随手丢在半空中,烧成一股青灰。

    一条生命轻易地夭折。

    谢必安看到范无赦紧紧攥着的拳头,他知道,这下范无赦要恨死他了。这件事之后,范无赦也没让他失望,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范无赦愣是有大半个月没有正眼瞧他。

    自那以后,谢必安就收敛了些许,他才来地府没多久,就得到了冥王的抬举,一朝爬到高位,自然招惹不少嫉妒,栽赃陷害泼脏水在所难免。沐浴之事,是他一时疏忽了。如此一来,谢必安撤去了水汤池,也换了一批男仆。只求,万事做到滴水不漏。

    那点皮外伤,禁不住花药的浸泡,轻而易举地消退殆尽,露出完好无损的白皙胸膛。下人拿着长巾轻轻替他擦拭,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俗话说得好,机关算尽终究有一空,窗外门缝处隐着一双无声的眼睛,在偷偷窥着这一切,随后,又无声无息地原路返回,飘至东南角的闻喜阁,化成一片轻飘飘的黄纸,落在一张修长的手里。

    废弃百年的纸片秘术,是蔡家的独门绝学,从来不外传。尔灼从一个蔡家小辈那里学来后,生怕这秘术被其他人掌握,便一刀替蔡家断了香火,正应了蔡家的祖训,若有泄露,不得善终。

    久居地府,眼睛成了装饰,嗅觉能在数尺之外分辨出来人,比眼睛好使得多得多。纸片人却没有脚步声,没有气味,无论是听觉还是嗅觉都很难发现,是把杀人的利器。

    将纸片燃成灰烬,纸片上的分神重归原位,尔灼才莞尔一笑,顶着夜色来到冥王寝殿,隔着珠帘轻声细语地将方才的情景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

    这下,冥王横眉一竖,质问他:“你说得可都是真的?”

    尔灼回禀:“小的――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