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恭王怀疑我是奸细,陶萱苏湛定道:“妾身是礼部员外郎陶奇之女,奉国将军陶令闻之妹,奉皇上旨意嫁入恭王府,如今自然是王爷的人。我心昭昭,绝无惭怍,日后王爷自然明白。”

    选秀那日,项茂行在恭王府静坐。忽闻父皇召见,他坐着软轿急匆匆入宫,才知道父皇给他选定了王妃。他瞎了大半年都没好,娶妻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嘛?他宁愿终生不娶。于是他要拒绝皇上的赐婚,但皇上顾念他遭遇可怜,况且又要将兵权牢牢抓住,所以他命令恭王只能接受。

    “茂行,如今陶将军还只是奉国将军,未成气候,朕把他的妹妹嫁给你,陶将军敢怒不敢言,只能遵从。等将来他再建功立业,想要将他妹妹嫁给一个瞎子,他必定不肯。朕让陶萱苏做你的王妃,一是要她照顾你,二也是要你收了她的心,替朕把住兵权。你无缘太子之位,身为人子,这个要求你不能拒绝朕。”

    “父皇为何不让陶萱苏做瑞王的王妃?”

    皇上冷笑道:“贵妃倒是想,但是陶萱苏毁了容,贵妃又不让陶萱苏做正妃,只做侧妃。你瞧瞧,这哪里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分明是喜欢她哥哥的兵权。茂行,只有兵权在你手上,朕才放心。”

    “因为我是个瞎子。”如此,项茂行只能接受皇上的赐婚。

    所以项茂行了然,陶萱苏不是瑞王、燕王之流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他故意问那句话,就是想吓一吓陶萱苏。毕竟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是父皇的权衡之道。

    他和陶萱苏都是棋子,所以他满腔气愤和不甘,看陶萱苏处处不顺眼。

    项茂行懒得再理陶萱苏,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向花梨木四合如意纹六柱架子床。

    盲了之后,他极少出门,对房间布置了如指掌,平常没有拐杖也能自如地在床和桌之间往返。今日却心烦意乱,才离了桌子,忽被地上一张圆凳绊住。

    陶萱苏一直凝视着他,忙上前扶住:“王爷小心。”

    项茂行身子一愣,由羞转怒,旋即推开陶萱苏,骂道:“你走开!用不着你假惺惺!你是怕摔死了本王,你要守寡一辈子吗?本王告诉你,就算本王活着,你也得守活寡,那边有一张软榻,你睡那就是了。”

    上辈子恭王不这样啊,因为我的一点恩惠就冒险去冷宫探望,说明他的内心柔软如云,为什么这辈子这般阴鸷暴怒?

    陶萱苏忍住委屈,将圆凳搬开,道:“妾身先伺候王爷歇息。”

    “不必。”项茂行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径自走到床边,和衣而躺。

    见恭王始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陶萱苏不免愤怒,心道:得得得,不用我伺候就不伺候,我也不想和你同床共枕,大家各过各的。

    陶萱苏劳累了一天,身子疲乏,见房里还有一面微亮的镜子,便朝那边走去,欲净面后歇息。乌漆墨黑的,走了数步,忽然“嘭”地撞上一面雕花衣架,额头生疼,凤冠倾斜,不免“啊”了一声。

    陶萱苏摸着额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锦幔中的恭王。

    项茂行微微抬起了身子,又躺下去,道:“你也是瞎子吗?桌上有火折子和蜡烛,别再撞出声音,吵到本王睡觉,否则就出去。”

    陶萱苏默默地点亮红烛,终于看清房间布置。

    精雕细刻的架子床上躺着她的夫君恭王项茂行,虽听闻自暴自弃,但此刻他静静地卧在床上,除了头发有点乱看起来像鬼,身材俊俏,衣衫整洁,虽然看不见双眼,不过面容清俊绝伦,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如星如月,只是冰寒似雪,没有一丝和善笑意。

    陶萱苏转过头,见东墙上挂着一幅唐朝韩幹的《牧马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

    这是唐朝皇帝李忱的诗。从前,恭王满怀凌云抱负,如今却……难怪他会冰寒似雪。

    再就是琴桌、大鼎、书案、茶具等不一而足,尽彰富贵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