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置好了?”章夫人钗头已褪,着了件半旧葫芦样纹的裙衫,面目安然问道。

    郑儿垂首,“都已稳妥。”

    “嗯。”章夫人起身,郑儿赶紧上前,章夫人扶着她接着道,“这么晚了,放她出去定要生事端的,今晚就让她在府中住下吧。”

    郑儿一边扶着她往内室走着,一边低语道,“她也是个知恩懂报的人,才跟我说,回头定要去寺中,在神佛前将夫人的恩德说与他们,求天地众神保佑夫人,要为夫人求恩求福。”

    章夫人面带微笑,连连点头。待郑儿掀起毡帘,章夫人松开她的手,将其屏退,便独自进了屋内。

    “何事?”

    章义坐在床头,等着章夫人过来伺候他歇下。见她进来,随口问道她们刚刚琐碎的几句。

    章夫人近到跟前,“无甚大事。”说着,替他解了衣带,“才回来时,路上见个姑娘独自在野外,郑儿便带回来收留一晚。”

    “才寒山寺的大师还说,要多积功德。想着总归是件救人性命的事,就答应了。”章夫人继续道。

    章义并无兴趣,抬腿上床,只顺口叮嘱道,“随你。只小心,防备歹人。”

    “知道。”章夫人答应着,一边脱了自己的外衣,说道,“这人说来你也知道,原来宏苑住的那位裴大人?就是在他屋里伺候的那个丫头。这会儿像是没了兴致,就把她丢到这里,也没带走。”

    “什么?”章义一把坐起来,特意托自己派人把马车轮子包了一圈,以防颠簸,怎么可能没带走?在百味楼碰到过几次裴骏,哪次不命人送些酥甜小点去宏苑,他不信裴骏这般粗犷男儿,会好这口。送去的美人他转送给于大人,再送直接不收,不是心头被人占着,章义不觉得风流名声在外的裴骏,会忽然清心寡欲当起和尚来,连女人都不碰了。

    “可是问清楚了?”章义眉骨突起,一脸不信,声音不觉也提高了。

    章夫人看他像是上了心,也打起精神来,“应是真的。听郑儿说,裴大人不到三通原,嫌她碍事,就撵她下来了。”

    要是裴大人还热乎着,怎么可能把人扔到荒野之中呢?

    章义依旧皱着眉头,枕上枕头,“我再派人,沿官道追上裴大人探探音信,你明日且再仔细问问。”

    不久,章义房中火烛熄灭,一片鼾声浮在黑夜之中。

    夜空如幕,星光点缀其中。

    宋婶子踩着月光,左手捏了右手,右手搓着左手,徘徊在旌三门前。

    “婶子,赶紧回吧。”旌三早已料到她为何而来,才从二爷那里回,就瞧见她焦急的身影,无奈地回头看一眼,“爷这次铁了心的。早先还有回旋,她不肯见好就收。现在爷心思冷了,还能见天巴巴贴着她?她不是本事大,一直嚷着要回家?爷不正好称了她的意?”

    “婶子欠她的也还够了。现在这样,全是她咎由自取。”旌三推门进屋,不肯再让宋婶子多说。

    “是是是,都是她的错。眼下扔她一个人在那地儿,这都将近一天了,可是死是活啊?”宋婶子着急地直拍手,“有错回来让二爷罚她,就这么让她自己在荒地,只怕小命都没了。不是婶子来烦你,只是她着实可怜,才来让你再求求二爷。”

    旌三叹一口气,摊开手道,“不是我不求,婶子,咱们做下人的,在主子跟前还能多说什么。主要是那位实在不像话,二爷的话都差直接递到脸上了,她还不知看个好歹轻重。拿捏两下得了,总架着自己,这下好了……”

    没说完,看着宋婶子一脸恳求的神情,想说婶子还是远远离了刘娘子,别总一门心直地为这人打算。想及当初在兖州府时,他娘有了不好,宋婶子大概就是这般求人来助的吧。虽说不聪明,可旌三心中猛地一动,到底又出了房,“我再去二爷那里瞧瞧。”看宋婶子又现了欢喜,才又快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