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神采奕奕地起了个大早,好久没有睡得如此香甜,一夜无梦。

    小竹红肿着双眼不确定地询问月凝是否身子真的无恙了?月凝瞧了瞧这位小可怜,好心安慰道:“死不了,死不了。”小竹听罢,一张小脸便更加微妙了,月凝想她果真是低估了古时丫鬟对主子的忠心程度。

    她又拍了拍小竹的肩,老气横秋,看破世事,一切随缘的洒脱:“人各有命,你也不必太紧张。”

    小竹拾掇着手里的帕子,呜呜咽咽。

    屋子里待得烦闷了些,月凝便想着又要去找三位夫人唠唠嗑,解解闷子。推门一看,却被眼前的光景晃瞎了眼。

    平素花红柳绿,景色宜人的小院子,此时四周叫黑白灰三色帷幔轻纱层层装扮了起来,伴随着春风翩翩起舞,卷起一片萧条的肃杀。但最醒目的要数正对房门口的一副被刷得油光锃亮,棱角镶金嵌银的寿材。这会儿换月凝满面微妙的神色了,不用想也知道这副寿材是为了谁准备的。

    仅仅一扇门的距离,里外相差了两个世界。

    “阿凝?”趴在寿材上打盹的黄夫人恍然惊醒,扬起沾了寿材上金粉的脸颊,满脸的不确定,叫得小心翼翼。

    然后徐夫人,柳夫人分别也从寿材的尾部慢悠悠伸起了脖子,缴着帕子,紧跟着也“噗嗤”呜咽起来。

    “竟真有回光返照。”

    绑在寿材脚下的一只陈年老母鸡被吓声惊得“咯咯咯”乱叫,挣脱缚在脚脖子上的绳子,一个猛子往月凝的方向飞了过来。于是乎,院子内想起了月凝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叫:“快把这只鸡给我带走!”

    月凝神色无奈地坐在门槛上,看破红尘的样子让三位夫人心中愧疚之意更深。小竹打了一盆清水蹲在门边替月凝清洗,拾起几只麻色鸡毛藏在了身后。

    徐夫人朝月凝憨憨地笑了两声,解释道:“阿凝,这也不赖我们,你别往心里去嗷。”

    月凝摆摆手,为这群姐妹这么着急替自己准备寿材的壮举感到语塞。

    “昨个晚上我们听光宝管家说你醒了,想着天色已晚,便也不好叨扰,便今早来探望。”柳夫人看看月凝又看了看外边的寿材,继续道:“谁曾想一早的又碰着了光宝,他寻下人去找锦盒,说个劳什子给王妃装合葬的青丝。我们又见着小竹双眼肿的叫那池子里养的蟾/蜍的眼睛还要大,便误会您怕是要没了。”

    在梁国,正妻若是死在丈夫前头,只要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情,都要求留一簇青丝,在百年后丈夫去世了,再与之合葬。

    青丝绕白骨,来世还做有情人便是这么个道理。

    月凝一口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又是这个管家光宝。

    “破罐子经熬,日后别再做这种损我阳寿的事了。”

    三位夫人:是这个理。

    片刻的寂静,急急忙忙的一片窸窣脚步声从忆荷院外由远及近传来。

    月凝坐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身着缟素的乐人手足无措的扛着唢呐,鼓足了一口气凑在唢呐跟前,又惊慌的不敢有下一步。

    光宝顿时便吓得六神无主。王妃还活的好好的,自己却张罗着给王妃吹丧乐,超度灵魂。但凡王妃在上头说个三言两语,自己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光宝想了想,照着月凝往常冷漠的性子,咔嚓了自己也是极有可能,于是,他“扑通”跪地,动作之连贯,丝滑得让人咋舌。